这个春节,被电视剧《狂飙》刷屏了。
经得起推敲的剧情,考究的细节,层层深入的反转与悬念,扣人心弦,让人欲罢不能。
然而,比起精彩的剧情,演员的张颂文的演技似乎更让人惊艳。
他饰演的高启强,从一个人尽可欺的底层卖鱼小贩,一步步走到最大黑社会头目的位置,人物设定非常复杂。张颂文的演绎却让人设稳稳地立住了。
作为底层鱼贩,熟练地给鱼去鳞、挖腮、然后开膛破肚,整个过程手法娴熟,行云流水。
有人来找,他立即下意识地在水箱里撩了一把水,洗洗手,擦了擦,再低头哈腰,走到人前。
一连串的动作,非常接地气,简直妥妥的底层小人物形象。
然而,谁又能想到,不久之后,浑身鱼腥味的卖鱼大叔,居然会摇身一变,成为浑身散发着古龙香水味,杀伐决断的黑道大哥呢?而且毫不违和,让人相信,那就是真实发生过的。
也难怪有网友建议:查查张颂文。
一个演员,能把假的演成真的,演到观众认为“确有此事”,这样的功力,不愧是“明星教父”。
01
从生活中领悟人性
其实,难怪网友们如此调侃,看过张颂文对细节的把控,让你丝毫不会怀疑,他真的经历过。
无意中杀人,是高启强黑化的开始。
然而这种黑化不是像机器人一样,简单的无缝衔接,毫无波澜,而是有复杂的情愫掺杂其中。
因为,他即将完成身份的转变,在罪恶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。
此时,张颂文用一系列无声的语言,来表达着内心的悲凉。
略具压迫感的坐姿,深沉低垂的头,以及眼角的一滴泪,像是在同往日告别,也像是对命运难测的惆怅,更是对未来走势的担忧。
他的脸上,没有狠厉,全是惆怅。
尤其是弟弟高启盛坠楼的那场戏,更是让人拍案叫绝。
从开始弟弟摔下来时的震惊,随后,喃喃说出“是我报的警”,为了掩盖自己罪行的大义灭亲,到最后确认弟弟去世后,一步三回头的不可置信。
踉跄的步伐,颤抖的语调,几次跌倒,将一个痛失至亲,无法接受现实,却又无可奈何,让弟弟背锅的黑道大佬形象,表现的淋漓尽致。
很多人说,本来是冲着张译来的,结果被张颂文圈了粉。
这种精准地对人性地揣摩,才是真正的高级。而教会张颂文这一切的,不是别的,是生活。
只有真正经历过生活捶打的人,才能看见真实的人物内心,演绎出真实的人物,让观众得以共鸣。
而张颂文,恰恰就是那个被生活暴击一万遍的人。
张颂文是广东韶关人,在做演员之前,他干过很多职业。
给别人安装空调,在肮脏的池子里洗汽水瓶,当过酒店服务员,还做了5年导游。
也是在做导游的时间里,张颂文开始细心地观察身边的每一个人,以便能及时满足游客的需求,他干得不错,一度荣膺“广东省优秀导游”。
24岁那年,张颂文对电影产生了兴趣,于是,辞掉工作,卖掉家具,报考了北电的导演系。
因为当年北影导演系不招生,张颂文阴差阳错成了表演系的一员,而这一年,他已经25岁了,是班里最大的学生。
年龄不占优势,外形条件一般,注定了张颂文要走的这条路非常艰辛。
食堂打饭的阿姨嘲笑他蹩脚的普通话,老师要求他半年内考取普通话等级,否则就退学。
为了学好普通话,张颂文把石子含在舌头下,昼夜练习,即便和老师、同学讲话,也不会把石子放下。
每天早晨6点,张颂文准时领着同学们去操场上练晨功,风雨无阻。
同学们这样评价他:“总像在追赶什么一样。”
其实,只有张颂文自己知道,他已经不年轻了,想走出来就得拼命。
02
被埋没的好演员
他是全班最刻苦的一个,练习普通话磨出了满嘴血泡,当他以年级第一的专业成绩毕业时,赢得老师和同学的极大肯定和喝彩。
谁也没想到,毕业即失业。
三年间,张颂文见了840个剧组,全部被拒。
剧组的工作人员,当面讽刺他:“你长成这个样子,不高也不帅,累死也红不了,还是赶紧改行吧。”
张颂文苦涩地笑笑,转身继续奔波在下一个剧组。
有一年,他全年只工作了4天,360多天都没有活儿干。
最穷的时候,他只能捡拾烂菜叶果腹,交不起房租,只好把家搬到北京远郊的农家小院。买不起取暖工具,就在衣服内多加一层报纸,相当于多穿了一层保暖衣。
这样艰苦的日子,张颂文过了3年。
他不是没有想过放弃,压力巨大时,他骑着摩托车,关掉大灯,在漆黑的小路上狂奔,以此来宣泄愁闷。
他在心里默念,撞到哪儿就摔到哪儿,要是摔不死,我就得活过来。
结果,每次他都舍不得离开。
热爱才能抵岁月漫长,说的也许就是张颂文了吧。
然而,谁也不曾想到,这些伤痛的记忆,竟然成了日后表演路上的养分。
03
把生活过好了,就会表演了
在《隐秘的角落》中,他有一个镜头,被姚晨大加赞赏:行云流水般的表演。
女儿坠楼,朱永平去他们常去的那家店吃馄饨,在老板娘关切地询问下,朱永平泪水决堤,他压抑着痛哭,看着碗里的馄饨难以下咽。
他的克制、隐忍和痛苦,戳中无数观众的内心。
因为这段经典表演,张颂文被评为剧中最受欢迎的演员。
可是谁又知道,他之所以演绎的打动人心,是因为这种失去亲人的痛,他切实体会过。
张颂文13岁那年,母亲被确诊为肝癌晚期。
他做了所有的努力,依然没能留住母亲的生命。这也成为张颂文一生难忘的情感空洞。
每次演到别离,他都会唤醒这段记忆,让自己沉浸其中,感觉到实实在在的痛苦。
有一年,张颂文出去跑龙套,副导演悄悄将他带去了主演的休息室候场。
他进去后,看到满桌子的摆放整齐的鲜花和饮料,顿时觉得自己像个格格不入的冒充者,手足无措,此时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,他直接惊得从座位上跳起来。
后来,电影《西小河的夏天》里有一场类似的戏。
张颂文饰演的教导主任得到了副校长办公室的钥匙,他被允许在那里工作。
他觊觎已久的宽大的办公桌,精致的绿植,曾经类似的情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,熟悉的感觉袭来。
张颂文局促而不安,他手足无措,动作僵硬,紧张地环顾一圈,坐下,然后不自然地挪了一下桌上绿植的位置。
那种忽然而至的惊喜和紧张,张颂文诠释的非常到位逼真,而这些都是他生命中无法承受的痛楚。
每回忆一次,都是一次伤害。但是张颂文说:“方法派表演很伤身体,我不能来假的。”
因此,在表演时,他要不停地挖掘类似的悲伤、不堪和窘迫的过往,才能呈现准确的真实。
相似的一幕,还有《我就是演员3》中的表演。当时,张颂文被邀请表演一个“试戏失败给家人打电话”的片段。
被导演拒绝后,张颂文不甘心地争取。
被赶出来后,他小心翼翼脱下剧组准备的戏服,小心叠好,放在一边。
迷茫中,手机响了,是父亲打来的。
他忐忑不安,害怕猝不及防的关心,让自己崩溃,于是深吸一口气,才敢与父亲对话。
被问及试戏结果时,张颂文忽然声音哽咽。
但是又害怕被家人发现担心,他只能弯腰喘息,强壮镇定,挂断电话的瞬间,他用手捂住了摄像头,因为眼泪掉了下来。
看完这段表演,李成儒说,他找到了年轻演员没演好的原因:“没饿着,能耐是饿出来的。”
的确,因为这样被拒绝的场景,张颂文体验了无数次。
有一次,他很久没接戏了,突然接到朋友的电话“最近在忙什么”。
张颂文故作轻松,最近在看几个本子,实际上,哪有几个本子,一个都没有,他不过是在菜市场闲逛了一天。
跟朋友打完电话,他既心虚又心酸,那种感觉在他演这个片段时再次重现。
张颂文的表演没有技巧,靠的就是真实,也唯有真实的演绎才最能打动人心。
04
演戏,他是认真的
除了真实,张颂文对演戏的执着和认真,是出了名的。
他曾说:“我没有演戏的天赋,但是我愿意在表演上下功夫。”
他人生的第一部戏,是在毕业后的第三年,他和几个群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,充当男女主演的“背景板”。30块钱一天。
可是即便如此,张颂文也没有敷衍对待。
他问副导演:这个角色是谁?做什么工作的?什么性格?多大年纪?
被问得烦了,副导演直接来了一句:不拍你就走吧。
失去女儿的那场戏份,为了表现角色的痛彻心扉,临开拍前,他还跟导演讨论,要增加一个细节。
“先在桌子前站一会儿,然后再坐到女儿平时喜欢坐的位置。”
他也给馄饨店的老板加了一句台词:“唉,你老婆女儿不下来吃宵夜吗?”
成年人的崩溃都是在一瞬间的,这两处小小的改动,直接让角色的情绪有了着落点。
朱永平紧绷的那根弦断了,隐忍地痛哭,也把观众带入了悲痛中。
张颂文不仅善于洞察人物的内心,而且能注意到很多别人难以觉察的细节。
为了呈现朱永平失去女儿的悲痛,张颂文在外形上也下足了功夫。
开拍前他禁食了三天,每天睡觉不超过四小时,他说:“一个失去女儿的人,想死的心都有了,那还会吃得下,睡得着。”
《隐秘的角落》是在湛江拍摄,张颂文每晚都会走街串巷,观察当地的民风民俗。
他发现,潮汕人的领口都是软踏踏的,一问才知道,原来因为天气炎热潮湿,当地人都习惯揪着衣领扇风。
因此在拍摄时,张颂文有事没事就去扯领子,还经常洗,直到洗出发旧软塌的效果。
如果不去仔细观察生活,很难有这种朴实的敏锐。
他很多时候都像是一个“猎人”,捕捉着人们的情绪,捕捉着周围的故事。然后将他们融化在自己的身体里。
他观察生活,也接纳一切痛苦,并随时用以丰富角色,所以,他演的每一个角色都能打动人心。
只是,在经历了自身的困顿、妥协、成熟和离别,张颂文并没有戾气深重,反而积攒了温和、善意和敦厚,并时常抱有悲悯之心。
05
因为尝过生活的苦,所以才格外悲悯
这些年,张颂文名气渐长,但是他很少参加综艺,唯二的两次综艺节目,他都是作为表演导师出场。
因为,他愿意把自己的心得体会拿出来和人交流。
对于出色的演员,他从不吝啬赞美,对于演技不好的演员,他也愿意根据自己的经验,循循善诱,以一颗包容、仁爱的心去帮助他们。
《我就是演员3》节目上,李汶翰缺乏表演经验,把韦小宝演得很死板,被导师们严厉批评。
张颂文没有急于指责他,反而先点出他的优点:“你演得韦小宝古灵精怪,但是别忘了,你今天来的目的。”
相比于其他导师的咄咄逼人,张颂文很少声色俱厉地指责演员,总是温文尔雅地给出建议。
对于那些没有天赋却热爱表演的年轻人,张颂文更加怜惜,不忍用刻薄的话打击他们的自信心。
因为自己淋过雨,所以他更容易体会别人的难处。
张颂文刚毕业那两年,试戏600多次,都被导演拒之门外。
可每一次否定,每一次挫折,没有让他心灰意冷,也没有让他变得麻木不仁,反而让他对莽撞青涩的后辈,多了些推己及人的感同身受。
演员李梦因为让道具老师深夜去买一个一模一样的苹果,被所有人批评矫情的时候,只有张颂文安慰她:“也许她对演戏是很认真的,只是没把握好这个度。”
他总是用宽容和柔软包容着身边的人,即便是不认识的人,也会心存悲悯。
看到很多流量明星的粉丝们辛苦地应援,张颂文会建议明星们:你们走的稍微慢一点,跟他们打声招呼吧。”
而这份柔软和宽厚,是他在历经无数次的打击、拒绝后,淬炼出来的,才更显得弥足珍贵。
06
不忘初心、保持冷静,才能走得长远
如今张颂文的生活有了一些起色,可供挑选的剧本也多了一些,有了一些名气。
不拍戏的时候,他还是经常去逛菜市场,坐在摊主的椅子上和大家聊天,有时候帮着一起卖菜。观察身边每一个人,去猜测他们背后的故事。
他也去地铁站、火车站看人群,与芸芸众生交游,琢磨每个人的表情和内心,也看山水和花鸟,领略自然的物语。
有一年,他和父亲一起在北京过年,他们散步到蓟门桥,张颂文突然站在桥边不走了。
因为他看见了一只被冻死的猫,身体一半露在结冰的河面外,一半被冻在河里。
他的脑海里立即就闪现了许多问号:那只猫所在的家,是什么样的?它之前的生活,是什么样的?它的主人是什么样的?
直到父亲叫住他,他才知道自己跑神了。
做演员20年,这已经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,每拍一部戏,到一个城市,他都会耐心地行走在城市的小路上,去感受不同的风景。
闲暇时,就看各种纪录片,代入各种人物的人生,仔细揣摩每一个小人物的行为细节,将生活融入演技。
在节目里,他被年轻演员问到:“如何才能成为您这样的演员?”
他告诉演员们,应该去坐一坐公交车,要走在大街上,看看绝大多数老百姓是什么样的。观众会对角色有代入,因此把角色演活是对观众的尊重。
他用自己的切身体验,为年轻的演员们解惑,避免他们走弯路。因为,他自己当年走过的路,吃过的苦,他不想学员们再走一遍。
如今,张颂文的演技逐渐被外界认可,人,也越来越红了。
可是,他依旧维持以前的生活方式,不愿意在家中添置太多取暖设备,以至于冬天的室内依然很冷。
张颂文说:“我想保持这种冷,这会让我清醒。”
人到中年,终于守得云开,得到声名,但是在见识了身边的人大红大紫之后,突然归于沉寂,张颂文再也无法恣意享受功成名就的喜悦。
这份冷静和自持,是岁月的馈赠,也是经历过漫长人生低谷,终于得到回报时的恬淡和满足。
毕竟,保持初心,方得始终。
张颂文,值得期待!
作者|璇玑
编辑|向晚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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